1954年,我家搬到河南大学西边半截戏楼街的一个大院,住在面向东的上房屋。那是个明三暗五的房子,周守正伯伯家住南边两间,我家住北边两间,中间的房子是共用的厨房。当时,周伯伯是河南大学政治教研室的主任,按规定必须住在学校。我父亲也得住在学校,而我母亲则去北京师范大学上学了。于是,周伯伯的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女孩叫泉泉,小一点的男孩叫羊羊),我表姐带着我和大妹妹,我们6个人在一起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后来,为了让我能上东棚板街小学(现开封一师附小),我家搬到了北炉坊胡同。不久,河南大学在学校南边盖了12套教授房,我家也搬了过去。巧的是,我们与周伯伯家住对面,我便经常去他家玩。不幸的是,后来他夫人生下一个女孩不久就因病去世了。大约1960年,周伯伯家搬到了西一斋,我们仍经常去玩。那时,我母亲已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在大厅门小学工作。学校的总教导主任是马姨,她和我母亲是同学,关系非常密切。周伯伯的夫人去世后,留下一个婴儿无法照料,他有心再找个伴侣。正巧马姨一直待字闺中,气质与修养都无可挑剔,我母亲乐当红娘,就把马姨介绍给周伯伯,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困难时期,我母亲因营养不良罹患肝炎,不巧又怀孕了。怕胎儿也感染了肝炎病毒,母亲决定作人工流产,可父亲和表姐都想让她生下来。马姨听说后,苦口婆心地劝我母亲,最终保全了我的三妹妹。三妹妹长大以后得知此事,每年过春节去周伯伯家拜年,总忘不了感谢马姨的“救命之恩”。
1979年,周伯伯家搬到了我们院里,大家又成为邻居了。马姨一直对周伯伯家最小的女儿小泉视如己出,在她的照料下,小泉健康成长并于1979年考入师院地理系。周伯伯心脏不好,装有起搏器,需要精心照料,马姨退休后全力护理他,大家对马姨交口称赞。后来,虽然泉泉和羊羊没有随周伯伯一起住,但都很感激马姨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
1987年年初,我赴美留学前向周伯伯和马姨告别,他们将我送到院门口,告诫我不要“去了美国忘了娘”。之后,我每次回国探亲都要去看望他们,而马姨每次都会做上一盘好菜送到我家,并指明是送给我的。
2006年,我回国探亲时听说周伯伯病危,到医院看望他。看到我,周伯伯竟坐了起来,对我说“欢迎,欢迎”。我扶他躺下,他仍然手舞足蹈地和我说话,就像病愈了一样。守候在病榻前的马姨和泉泉都很奇怪,因为周伯伯很多天都没有这样过了。马姨说,周伯伯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见到我太兴奋了,表现得有些反常。为让周伯伯安静下来,我在病房待了半个小时便忍泪离开了。谁知,第二天噩耗传来,周伯伯去世了。我参加了他的告别仪式,送老人最后一程。
周伯伯走后,马姨独自一人生活。每日下午,院里的几位阿姨都会准时到她家打麻将,她们几乎都是90多岁的老人了。马姨98岁时溘然离世,当时我不在国内,无法为她送葬,现在只能借此文寄托我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