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脑海里时常泛起一段记忆。那是一九八五年的夏季,当年七月初,我从中文系刚刚毕业留校工作,一次机缘与《开封日报》社副刊编辑李允久专程拜访了中文系外国文学教授一一牛庸懋先生。
学校南大门对面明伦街南侧,河大教授楼里,年近七旬,皓首银发的牛庸懋教授热情接待了我们,寒暄之后,牛先生给我们叙说起他近段研究写作计划。
“我搜集了近年来的有关外国文学和中国古典文学的论文,结集为《撷花集》和巜黄花集》;另外,还准备出版《希腊罗马文》《葛雷<墓畔哀歌>》《欧洲中世纪的民族英雄史诗》《<圣经>文学论文集》”……
往事如烟,我们听牛庸懋先生娓娓道来。
“我走上外国文学研究这条道路,很偶然。我原来是搞中国古典文学的,一九五五年,教外国文学的于庚虞教授(1902一1963.8,名舜卿,字庚虞,西平籍现代著名诗人,新月派代表诗人,翻译家。1935年赴英国伦敦大学留学,一九三七年回国任河南大学文史系副教授,一九四七年重返河南大学担任英文系主任,建国后継续在河南大学任教。活跃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诗坛,与徐志摩、闻一多、沈从文、胡也频、丁玲、曹靖华等多有交集,与徐玉诺、苏金伞并称“中原三杰”,著有《晨曦之前》等诗集)突然离开,我就接任了外国文学课……”牛庸懋教授饱含深情对我们说。
牛庸懋出生于一九一七年二月,号师心,河南鄢陵人。七、八岁时,便跟随父亲读《论语》《千家诗》等,在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文学的种子。在他九岁时,父亲逝世,从此,他便失去了学习机会。十二岁时入鄢陵文清小学学习,直接跳级考入鄢陵县立初中。开始接接触并阅读文学书籍,通过阅读鲁迅,田汉,郭沫若,冰心,胡适等的作品,并立志于文学研究。
一九三零年,转学到开封私立中学读初中三年级,颇受当时英文老师孙春亭赏识。有一件事情使得牛庸懋先生记忆犹新。一次,孙老师让牛庸懋和同学用英语翻译“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这幅对联上下联,牛庸懋翻译的下联为:lf the frost had not come to visit , the leaves wouId keep long on the branches 得到老师赞赏与鼓励,极大激发了对英语学习的兴趣与动力。一九三三年初中毕业后辗转考入河南省立第五中学(省立南阳中学)高中部,此时偏爱文学,开始阅读进步书刑,同时英语成绩尤为突出。
一九三六年毕业后考入北京私立中国大学国学系,系主任是吴承仕先生。 吴承仕是章太炎弟子,他精通《易礼》《礼记》等, 虽研究经学,但他思想激进,同时研究《资本论》等马恩著作,赞同 无产阶级革命。牛庸懋深受吴先生这位进步经学大师影响。此期间也同时接触到在中国大学教授音韵学的钱玄同和中国古代文学的曹靖华两位先生,受此熏陶,牛庸懋对中文、外语兴趣更浓。“七七事变”后,时局动荡,物价飞涨,为维持生计,牛庸懋不得已从北京回到故乡河南鄢陵养病,之后到鄢陵县立中学、县立师范任英语、语文教师。
一九四零年转入迁至潭头办学的河南大学文史系学习。在此期间,深受嵇文甫、段凌辰两位先生赏识。牛庸懋选择研究古典文学的段凌辰先生为导师,并开始接触甲骨文专家王国维弟子朱芳圃及文学院院长嵇文甫先生。一九四三年毕业后留校任教。协助段先生批改《历代诗选》《各体文写作》作业。期间,为鼓励牛庸懋勤奋惜时,嵇文甫先生亲笔书写明-文嘉《明日歌》相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晨昏滚滚水流东,今古悠悠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这首诗令牛庸懋深受触动,并成为珍惜时光,发奋读书,积极进取的动力源泉。一九五一年晋升讲师,讲授《现代文学名著选》,一九五五年改授《外国文学》,一九五六至一九五八年,先后编写一百六十万字《西欧文学史》作为外国文学教材,曾多次重印。自一九六三年起,担任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一九七九年晋升为教授。后担任中文系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兼任河南省外国文学学会长。期间,先后带三届研究生。在教学工作的同时,翻译过托马斯.葛雷(公元1716一1771,英国新古典主义诗人)的长诗《墓畔哀吟》、拜伦(公元1788一1824,英国19世纪初期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雪莱(公元1792一1822,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作家)、济慈(公元1795—1821,英国19世纪初浪漫主义诗人)等名诗并结集为《英诗选萃》。
牛先生故居(河大教授院)
在长期致力外国文学研究和专业课程讲授同时,牛庸懋先生还钟情于一一中国古典文学,时常吟诗填词,笔耕不辍。特别喜欢柳宗元诗文和司马迁巜史记》,并拟定了“柳宗元评论”和“司马迁及《史记》”写作研究计划。在讲授外国文学过程中,逐渐体会到古希伯莱文学和希腊罗马文学是近代欧洲文学的两个源头,而且古希伯莱文学对于欧洲文学的影响远较古希腊罗马文学的影响为大。也激发了对《圣经》《旧约》的研究兴趣与探索。正是基于这种广博的学术视野,文化积沉,在外国文学研究领域,他独辟蹊径,丛中跋涉,取得丰硕成果。
在这片学术领域里,牛庸懋一路追逐涉猎,不知疲倦,乐而忘返,“博”与“专”,“求”与“索”,“知”与“行”,不迷惘,不倦怠,孜孜以求,最终到达理想的高峰。在浩瀚无垠的世界文化宝库中,寻中外文学之奥妙,享学术研究之乐趣,筑人生奋斗之篇章!
牛先生工作过的十号楼(尚学楼)
如今,与牛先生的那次见面,整整三十七年过去了,每每忆起与牛庸懋先生促膝交谈时的场景,竹篱小楼前,绿荫下,牛庸懋先生挥手告别们时的身影,白发皓首,音容犹在,“师心”永驻!
2022年2月18日初稿
2022年2月20日再稿